超前的“原点”

乌镇在变,一直在变。可很多人依旧追问那个问题:乌镇怎么从普通小镇发展到“世界级”的?

(图片来源:解放日报

如今回头看来,总有它超前之处。比如说,2004年西栅景区地下铺管道,横截面一剖,共有21种管线。21种?怎么也想不出来啊,记者去问乌镇本地的67岁“乌镇通”卲云,他一时也说不全,但有几根他印象很深:一是报警系统,二是单独的雨水管、污水管,三是内部通信网络,若以上都不新奇,则还有直饮水管,想想11年前竟然就有“直饮”,颇需要点前瞻性啊;另外,还有专门用于消防的高压水管等等。

还比如说,乌镇西栅景区从2003年旅游开发起,就尽了最大的努力来保护它在人文、地理、风貌上的原汁原味。邵云随口说起了“蚌壳窗”,若在乌镇仔细观察,便会注意到那窗户不是玻璃,而是将河蚌壳磨成薄薄一片,几近透明,却只能隐约看到人影,然后用竹片井字形夹牢。年轻人看了觉得有趣,但你可知,这是景区开发之初,规划者与街上老太太们聊往事聊了好几天才得来的“原味”。

但实际上,在乌镇西栅整体保护开发之前,邵云和同事拍摄了七八万张照片留存为资料,如今翻看,当年的乌镇和当时很多苏浙的乡镇,在风貌上差距并不大——老房子是有,可大多残破,其中至少还穿插了三分之一的建造于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新房子,还有镇上办的轴承厂、毛纺厂,当地人叫“插花房”,各种大理石和金属材质从木窗格旁边突出来,邵云早年也拆了乌镇的老屋,盖了钢窗钢门的新房,在镇上还有点名气。那年头,几乎没人觉得老房子会是一笔如此宝贵的财富。

若随它去,照苏浙乡镇的普遍的建设发展模式,乌镇必定不是如今这样了。

如今看起来美,美来之不易。若时光倒流10年,2005年是乌镇保护开发历史上公认“最艰难的时期”——其中之一便是设计难。乌镇请过全国各地的专家和设计师,可最终提出的方案大多“不接地气”,要么想当然地清一色粉墙黛瓦,要么概念化的整齐马头墙,可真正的乌镇原貌,并非如此。早前乌镇盖房子,要请民间风水师傅来看,墙界的参差大有讲究,各家的水阁、瓦片、门槛有高低错落。所以,最终的乌镇方案,包括所有的房子、结构,哪怕一条小巷、一间民居、甚至一个转角,都来自于当地诸多老人的回忆,用脑海中的印象和细节,形成具体规划。

然后,那些新建的“插花房”要拆,老房子要修,拆了新修的“老房子”要用旧料来盖,于是,还要从周边县市买旧料、旧房子,乃至旧桥。邵云就去隔壁县买过旧桥,那头要修机耕路,正恨不得拆掉石板桥,于是3万元钱、10吨水泥成交。对方高兴,道路通了意味着经济发展了;乌镇也高兴,把桥搬回去,保护下了一座明末清初的老桥。

 保护与开发:关键一刻的坚持和眼光

以上这些“超前之处”,都需要钱。

可最初的情况是,乌镇开发缺钱,更没多少人支持。

(图片来源:解放日报

本地老百姓当时并不看好,或者说,还看不到好处。或许如今难以想象,乌镇原是偏僻地方,挨着省界,还是桐乡最后一个通公路的乡镇;直到1992年,乌镇北栅通向江苏省公路才被打通,早时候当地人还有老话:“汽车跳,乌镇到。”上世纪90年代,乌镇人最好的工作,便是在镇上几家少数的国营厂上班,还以把家迁到桐乡城里为最大的荣光,后来工厂外迁倒闭,下岗工人成了地方上最大的负担,有人不服气:不搞好本地人安置,却还要拆房子搞旅游?

在当年还有点超前的保护开发理念下,阻力更大。原先平整的水泥路重新变成了石板路,平桥又变成了石拱桥,保护区内的居民在日常起居、经商上又受到诸多限制,一些老百姓不肯,用了自己的抵抗方式:往河里倒粪。

即便对决策者来说,对旅游开发也有争议,像东栅那样不就蛮好——旅游团打个小旗子,从街口走到茅盾故居,不过40分钟,再买买土特产,就结束了;东栅2000年开发,一年后开放,再一年还清债务,年收入一个多亿。

正是最艰难的时候,让邵云和很多乌镇人没想到的是,2005年夏天,天很热,工地上也有些乱,时任浙江省委书记的习近平到乌镇西栅视察,走了一圈,看了一圈。乌镇上下很兴奋,干劲足了。后来,2006年,中青旅和桐乡合作,投资乌镇,钱进来了,但对风貌、文化的保护,始终如一,乌镇的原汁原味也保留到了今日。

就说乌镇为何有东栅西栅,原本这“栅”是“水栅门”,防盗用的,旧时乌镇挨着京杭大运河商贾云集,可距离乌镇数十里的太湖,强人出没,每次到乌镇打劫,都是好多条“强盗船”同时到达,为保平安,乡绅们便在沿河而建的村镇入口建了水栅门。类似的水栅门,今日在乌镇依旧能看到。

从那时至今,已是10年,乌镇每年至少接待近700万人次游客,位列全国单个景点综合营收之首。反过来说,当年缺少那关键一刻的坚持和眼光,乌镇难有今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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